皇后乐队主唱逝世二十九周年,重温华丽摇滚的自由与浪漫
2018年上映的《波西米亚狂想曲》将皇后乐队的故事搬上荧幕,今天是QUEEN的灵魂人物弗雷迪·默丘里(Freddie Mercury)逝世二十九周年,身为华丽先锋,Freddie与他的乐队以摇滚至死的态度捍卫信仰——成他人所不能成,做他人所不能做。例如,在《I Want To Break Free》的MV 中,弗雷迪·默丘里借鉴女性风格,力图摆脱甚至玩味性别刻板印象。《Under Pressure》又是Queen与“华丽摇滚界爱豆”大卫·鲍伊(David Bowie)的经典合作,是一首典型的Glamrock风格作品,诠释迷幻的自由与浪漫。
时隔多年,当弗雷迪、大卫·鲍伊一众华丽摇滚的灵魂人物逝去,他们留下的作品,以及对性别模糊、跨性别、同性恋平权运动和女性主义的发展带来了潜移默化的影响:女性取得了审美与选择上的主导权,主流音乐文化更多的受女性的意志而摆动了。
我们会发现——其实,他们从未离开。
今年夏末,《乐队的夏天2》如期而至。从去年到今年,这场音乐狂欢在众多国产综艺中独树一帜,关于摇滚乐的讨论更让大众耳目一新。
在音乐之外,许多乐手又因泥塑(“被女化”)而出名,而滚圈之所以成为泥塑重地,与“华丽摇滚”这一流派存在着千丝万缕的关系。
泥塑是指“逆苏”的缩写,有时简写为“NS”,网络流行语,指脑补人物的弱受形象,多用于女化男性
(图源:滚圈博主@滚圈泥塑bot)
“华丽摇滚”这一流派是摇滚乐发展历程中的标志性阶段,当我们从性别认知这一角度来了解摇滚乐及其内核时,“华丽摇滚”则成为了“性别模糊”的代名词。
“Top of The Pops”:
华丽摇滚的发展历程
华丽摇滚(Glam Rock或Glitter Rock)又称闪烁摇滚,它通过化妆和服饰来突出乐手的舞台形象,以戏剧性表演来展现华丽的舞台风格,特点是性别模糊的装扮、华丽戏剧化的台风和颓废慵懒的音乐风格。
在演出效果上,华丽摇滚以其混淆性别角色的装束、稀奇古怪的动作等仪式主义的表演方式和时尚大胆的装扮,在各大摇滚系派中,也称得上特立独行。
英文命名也暗示着它的风采——“glam”是“glamour”的简称,指带有蛊惑迷人的魅力。华丽摇滚的音乐本身是从60年代嬉皮的摇滚乐中站立起来的,忧伤而浪漫,香艳而颓废。
另一方面,谈到华丽摇滚还绕不开“gay”这个词——除了最广为人知的解释之外,它还可以用来形容放荡的、华丽的以及快乐的。因而“gay”一词可以说生来就代表着亚文化,与华丽摇滚的内核不谋而合。[1]
准确来说,华丽摇滚并不算是一个严格的音乐风格,而更像是一种演出风潮——性别模糊、同性恋倾向、戏剧化而华丽的舞台风格以及放荡而颓废的音乐。即使在多元而开放的摇滚乐坛中,这种风格也是相当罕见/边缘化的。
1971年春初,马克·博兰(Marc Bolan)作为T. Rex乐队的灵魂人物,身着闪片衣服出席英国一个名叫“Top of The Pops”的表演节目,此举“宣告了华丽摇滚的诞生”。随后“摇滚变色龙”大卫·鲍伊(David Bowie)又将华丽摇滚推上了巅峰,并影响至今。
进入80年代后,在华丽摇滚,尤其是大卫·鲍伊的影响下,英国音乐产生了温和、平民化的摇滚形式,被称为“新浪漫”运动。美国的音乐人则在华丽摇滚的基础上则发展出华丽金属。
此时,在西方以外的许多国家,华丽摇滚也慢慢地渗透到的青年次文化中,尤其开始进入亚洲的日本。作为华丽摇滚的变身——视觉系摇滚,在东方,尤其是日本的兴起成为摇滚乐坛的新亮点。
可以说,在上世纪七十年代浪潮中,性别模糊、跨性别的华丽摇滚成为了滚圈独特的旗帜。
“You are made of ivory and gold”:
精神教父王尔德
提起“glam”,不得不提到一位著名作家——王尔德。正是王尔德创造了“glam”一词,自此以后,华丽摇滚就与自恋以及同性恋这两个词,暧昧地联系在一起。
“glam”一词出自他一生唯一的长篇小说《道林·格雷的画像》,这本小说讲述了一个自恋的贵族少年的故事。
道林·格雷是一名长在伦敦的贵族少年,相貌极其俊美,并且心地善良。他见了画家霍尔沃德为他所作的画像,发现了自己惊人的美,在画家朋友亨利勋爵的蛊惑下,他向画像许下心愿:美少年青春永葆,所有岁月的沧桑和少年的罪恶都由画像承担。
道林刚开始时不以为然,但当他玩弄一个女演员的感情致使她自杀之后,发现画像中的道林发生了邪恶的变化。恐惧的道林没有克制,反而更加放纵自己的欲望。道林美貌依旧,画像却一日日变得丑陋不堪。
十八年后,基于对画家作品的憎恶以及对自己丑陋灵魂的厌恶,道林谋杀了画家霍尔沃德。之后,那位女演员的弟弟前来寻仇,被道林巧言欺骗,最终死于非命。正是女演员弟弟的死亡唤醒了道林的良知,他举刀向丑陋的画像刺去,结果自己离奇死亡。他的面容变得丑恶苍老,而画像却年轻如初。
这部王尔德唯一的小说,不仅是19世纪末唯美主义代表作,也反映了他自身的放荡生活以及同性恋倾向,当时引起了英国各阶层的强烈抨击。而王尔德还是由自恋而转向同性恋的典型例子。年轻美貌、才气纵横、魅力十足,这些特质使王尔德成为之后华丽摇滚乐手们膜拜的榜样。
同性恋将王尔德引向身败名裂,却给华丽摇滚贴上打破规则的自由勋章。年轻人不仅爱上雌雄莫辩的华服和夸张妆容,还让不分性别的爱情从禁忌词汇变成了一种新的时尚。华丽摇滚乐的爱好者们从王尔德那里继承了佩戴绿松石的习惯,同性恋或者双性恋也成为华丽摇滚最明显的标志之一。
电影《天鹅绒金矿》描述摇滚史上最华丽的70年代,影片开始便有一个向王尔德致敬的场景:一个戴着绿松石的婴儿躺在襁褓里,这个婴儿就名为奥斯卡·王尔德。几年后在被问及自己理想的时候,小男孩说出了自己心中的那份神圣的职业——“pop-idol”,老师忍不住向他投去了不知是赞许还是无奈的眼神,王尔德胸前的绿松石如同他清澈的双眸般闪闪发着光。
而在该电影中,主角布莱德(Brian)被视作大卫·鲍伊的写照,而和他有着“情感纠葛”的库尔特(Curt)身上揉合了朋克教父伊基·波普(Iggy Pop)和地下音乐教父卢·里德(Lou Reed)的影子。电影中的这段惊世骇俗的情感纠缠,往往被认为是对现实的改写。我们得以从另一个更直观的角度欣赏到华丽摇滚的萌芽和生长,以及那个时代的思潮和审美。
“This is major Bowie to ground control”:
“摇滚变色龙”大卫·鲍伊
鲍伊是颇具阴柔风格的华丽摇滚或称闪烁摇滚(glam rock/glitter rock)的代表性人物,其难辨雌雄和夸张多变的装扮,使鲍伊获得“摇滚变色龙”的称号。
女性主义学者朱迪斯·巴特勒(Judith Butler)在《消解性别》一书中回忆,她的年轻时代是在黑格尔和变装表演的酒吧中度过的,那正是华丽摇滚在英美盛行的七八十年代。身体是跨性别表演的舞台——用华丽的装饰来诠释自身和音乐,是华丽摇滚最为鲜明的标志之一。
事实上,“在鲍伊之前,摇滚曾以它粗糙的大男子主义形象为傲”,著名的摇滚明星们“都是以一种积极的阳刚方式弯着腰喊唱歌词”[2]。英国文化学者安吉拉·默克罗比将这种主流摇滚风格称为“阳刚摇滚”(cock rock)[3]。阳刚摇滚的中心主题是对爱情的歌颂,温柔浪漫的女性气质在其中属于被占有、被统治的地位。
而畅销摇滚音乐由粗糙的舞曲音乐向精致的浪漫抒情歌曲的转变,则被视为是正统摇滚为迎合商业化的一种“堕落”,这种“堕落建立在‘女性化’的进程中”[3]。不管是“阳刚摇滚”还是符合商业化的抒情摇滚,二者都描述的是异性恋爱情,呈现的是二元性别论调下的性别特征。
大卫·鲍伊特立独行的华丽摇滚风向当时的性观念发起了挑战。华丽摇滚是重视舞台效果的表演性音乐,火红色或橙色头发、戏剧妆容、柔弱的气质、雌雄同体的角色和Z字形闪电是鲍伊的标志性形象。很显然,他将音乐作为一场表演,身体就是他的舞台,也是他与人沟通的方式[4]。
大卫·鲍伊本人的音乐风格是多变的,他曾试图把自己变成像鲍勃·迪伦(Bob Dylan)那样的民谣歌手,或者像安东尼·纽雷(Anthony Newley)一样的流行歌手。而他的独特贡献反而在于“他的戏剧风格,他的表演中富有象征意义的角色,以及他复杂的心理……”,他似乎更是一个把摇滚乐当作沟通手段的演员[5]。
大部分批评者认为,相较于黑人摇滚乐和稍晚期的朋克摇滚而言,华丽摇滚宣扬了一种逃避阶级、种族、文化的消极避世态度。
实际上,华丽摇滚巧妙混淆性别的“时尚”,表达了对青年价值观向成人两性观过渡的某种质疑。原有的观念认为,孩子走向成人世界的一个重要阶段,就是对男孩或女孩二元化的性别认同。而华丽摇滚对二元性别认同的质疑,让它有别于那些歌唱异性恋爱情、本质上以男性视角为主导的主流摇滚[6]。
伯明翰学派的迪克·赫伯迪格(Dick Hebdige)称:“鲍伊是提出性别认同问题的先驱,这些问题以前在摇滚乐与青年文化中一直遭到压制,备受冷落,或仅仅是以暗示的手法呈现出来,而在华丽摇滚中....青年文化的重心发生了从阶级与青年到性征(sexuality)与性类型(gender typing)的彻底转变。”[7]
“God knows I want to break free”:
皇后乐队与X JAPAN
2019年在中国上映的电影《波西米亚狂想曲》所介绍的皇后乐队(Queen),也是华丽摇滚的典型代表。
《Killer Queen》这首歌标志着皇后乐队摒弃前两张专辑的重金属风格,开始创作风格更多样化的歌曲,华丽而精致,同时也保留了皇后标志性的声音——中性婉转,尤其是他们的和声。
作为皇后乐队的灵魂人物,弗雷迪·莫库里(Freddie Mercury)本人的性倾向和他在音乐创作中注入的性别观念,都有着典型的“华丽摇滚”特色——在《I Want To Break Free》的MV中,他们大胆挑战全员女装。这样放纵的举动在那个年代显得尤为出格,他们还曾因此遭到封禁。
除此之外,前文提到的当华丽摇滚传入日本之后产生的视觉系,也有着“性别模糊”、“雌雄同体”的特点。国宝殿堂级乐队X JAPAN的长发和夸张的妆容都成为后来视觉系的典型特征。其中某些在国内被戏称为“杀马特”的造型,事实上也都是由华丽摇滚演变而来的。
华丽摇滚和它的衍生流派在音乐风格上产生了许多流变,而唯独中性化或女性化、妖艳的“视觉系”元素是他们不变的首要标志。
可以说,这不单只是一种音乐形式,而是完全成为了一种形而上的举止行为和生活方式——去追求眩目张扬、引人注目的外表,摇滚乐因而有了更具体、更形象化的表达;深层次去挖掘人天生就具有的不同形式的爱。
从精神分析的角度上来剖析华丽摇滚,那种完全的炫耀式的华服,夸张而耀眼的妆容,模糊不清的性别分化和摇摆舞似的音乐节奏,都是一种年轻人心理情绪的宣泄和自然表达。[8] 这些更依赖人的动物性来表达的心理,正好凭借摇滚乐十足的爆发力和与生俱来的颠覆反叛使命,得到最极致的表达和完善[8]。
如同布莱恩在影片《天鹅绒金矿》中说的那样——
“摇滚乐是个娼妇,它应该是妖艳动人的,戏剧化的,音乐是一个面具,在我的花边裙和薄纱中都是真实的迅息。”
参考资料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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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1] 零仔零:那个以双性恋和性别模糊为荣的70年代,知乎
[2] [美]斯图西,利普斯科姆.认识摇滚乐[M]张谦,译北京:人民邮电出版社,2015
[3] [英]安吉拉·默克罗比.女性主义与青年文化[M].张岩冰,彭薇,译.开封:河南大学出版社,2011 .
[4] 跨性别表演在消费社会遭遇的反讽——以青年“视觉系”文化为例,王妍
[5] [美]斯图西,利普斯科姆.认识摇滚乐[M]张谦,译北京:人民邮电出版社,2015
[6] 跨性别表演在消费社会遭遇的反讽——以青年“视觉系”文化为例,王妍
[7] [美]迪克·赫伯迪格.亚文化:风格的意义[M].陆道夫,胡疆锋,译.北京:北京大学出版社,2009 .
[8] 声音图书馆:从零开始说摇滚(二十八):补遗华丽摇滚(上)